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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傷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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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

四個月後,付翊在某一天早晨,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。

村子裏的人大多不識字,付翊絲毫不會打手勢,無奈之下,只好停止了交流。直到又過了兩個月,他聽不見了。

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什麽是絕望。

村子裏同情他的人不少,見他相貌好品行又端正,不少人家的姑娘都對他有點意思,但又聽說他活不過兩年了,就全部斷了這個念頭。

隔壁家的大伯大嬸同情他,時不時照拂著他,可是,將來呢?

他看不見的時候,不能走路的時候,他該怎麽辦?

老寡婦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頰,打著手勢還寫字,極其艱難說:“不管你到底做了什麽,朋友總有吧?我這裏可連個能照拂你的人都沒有,何必呢,非要在此地受苦?”

付翊垂著頭,看著衣袍下擺,上面還帶著一團汙痕。

老寡婦即便不說,他心裏也清楚。

沒有人照看,他遲早會橫死在這裏,無人得知不說,還給他們添麻煩。

老寡婦看著他的表情,忽然寫:“你怕不是情傷吧?”

付翊:“……”

月色如水,他在房中坐了一夜。

他跑的利索,連方寒陽都未交待,也就餘老頭知道他去了哪裏,高劍都不清楚。餘老頭性格古怪,若非人家自己承認,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。餘老頭就屬於那種“你猜呀我就不說你自己看著辦”的怪人。

貿然回去,自己又要打自己的臉了。

付翊郁悶地把臉埋進被子裏。

悶死自己算了。

他猶豫了三天,村子裏的人都發現這個愈發沈默寡言的男人焦躁得不行,許是碰上什麽事了,看著付翊的眼神都帶了一些防備和不善。

付翊絞盡腦汁,想出了個辦法:我去買一個小丫鬟照顧我兩年不行嗎?

然後他又用盡手段,還勸老寡婦出資與自己合作,畢竟等老寡婦再老下去,就可以有個人照顧送終,豈不是很好?

老寡婦噴了他一臉:“你幹嘛不說自己想要個童養媳算了?!多好啊,不要錢,人家還能拿間屋子!”

付翊:“……”

於是他再一次絞盡腦汁,寫了一封鬼畫符的信,偷偷摸摸跑到鎮上,托人送去金溪行天宮。他也在鎮上得到了消息,蕭晉光為了找他,快把南朝翻了個底朝天。

他只要露個臉,鐵定有人把他接回更大的宅子裏,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。可是他哪敢呢?撩了就跑雖然不是他的風格,但撩了他負不起這個責。

躲得遠遠的,過個一兩年,對方心灰意冷了,就會把他忘了。他若死皮賴臉地回去,湊在人跟前,還將死不死拖上個兩年,人家心裏不好過,他也難受。

付翊是不會自己回去的,他無比堅定。

不過他很快就無法多想了。晚上他偷了個懶沒有燒足熱水,沖澡的時候水不夠了,便只得用冷水沖了一下,臨睡前覺得鼻子堵塞,腦袋混沌,他就覺得有些不好。

白天忙著種田太累,他便沒管,直接睡了。

到第二天早晨,他也沒能起來。

老寡婦心大,沒發現什麽古怪,自己熬了稀粥,出門了。

付翊在房間裏燒的人事不知。他之前每日吃藥壓著自己的舊疾,強提體質,一夜之間病倒,體內的餘毒伴隨著往日的病痛一並爆發了出來,來勢洶洶。偏偏付翊還沈浸在噩夢裏,眼前都是一幀幀閃過的舊日裏的畫面,刺的他眼睛發疼。

付翊想:有沒有人,來拉他一把,就一下,他不奢求其他。

日頭漸漸移到中央,隔壁家很快發現了異狀,登門來看了看,發現了在床上快燒死過去的付翊。

付翊腦門上很快被蓋上了一塊濕毛巾,仿佛久旱的甘霖,一時沒讓他燒傻。

隔壁熱情的大伯說:“娃子燒的太厲害,把家裏的藥煮上,馬上去鎮上請個大夫來,這是要病出人命來了!”

付翊被灌了一大碗藥,那藥苦的要命,藥渣子還在裏面,遺留在他口腔裏,那隔壁李大伯灌藥的手法,跟對待他孫子是一個樣兒的。

大夫來看過,道:“他家裏怎麽人都沒有一個?這病我沒藥治不了,他家人呢?趁著人還撐得住,趕緊的,送去城裏吧!”

李大伯慌了:“付娃子外鄉人,哪裏有什麽家人?對了,老寡婦呢?人呢?”

老寡婦與村裏人來往不多,而且老寡婦最忌諱別人知道她的行蹤,李大伯根本找不到。

眼看著就只能等人病著直接一命嗚呼,村裏來了兩個外鄉人。

……

蕭晉光滿天下撒網找不著,方寒陽一看那封鬼畫符的信就明白了,他當機立斷,把送信的人抓住,用十倍與付翊給的銀子,問出了消息。

然而李家村太偏僻,他繞了好幾天的路,耐心即將告罄之際,才瞧見那人口中——村口老樹根旁寫著“李家村”的大石碑。

好巧不巧,正好趕上李大伯叫上他那大兒子,打算把付翊抗去城裏求藥。

方寒陽連脈象都沒看,就對屬下說:“你們,一個去找當地縣令,讓他立即通知永定王府的人,一個去城裏找最好的大夫,順便把藥房最好的救命藥帶過來!”

方寒陽借來了老大夫的藥箱,取出銀針。

九寒蠱鎖著付翊的命,這緊要關頭,他不敢冒險拖下去,只好提前透支這兩年,強行壓制付翊體內的毒素和病痛,人能活下來就好了。

……

付翊覺得自己這一覺睡的很是漫長。仿佛又經歷過當年的玄武滅門,然後是霽月樓被屠,長生教的陰影一直壓在他的頭頂,讓他呼吸困難,幾乎就要窒息而死。

睡夢裏仿佛有惡鬼拉扯著他的腳,要把他拉到那滾滾熔漿的十八層地獄中去,他拼了命的尖叫,往上爬,卻發現自己還在下墜。身上無處不在疼,萬劫不覆的絕望慢慢地攀巖而上,付翊驀地覺得自己心口疼的厲害。

仿佛要炸開。

忽然有人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,昏暗的視野裏隱隱出現了一道光。

那人緩緩地把他從床上抱了起來。

付翊回過神,一碗帶著腥味的藥被灌進了他的嘴裏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本來想寫,帶著腥味的液體……後來想想,算了

大概是汙者本汙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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